第十章 重逢总比告别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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{世间的重逢,总是比告别少。常常你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挥手再见,也许却是再也不见。}“丫头,丫头?”
  
  “嗯?”
  
  她回过神来,才发现奶奶的头发早已吹干了,她关掉吹风机,取过梳子,慢慢地帮奶奶把头发梳理顺。因为理疗的缘故,奶奶原本浓密的头发越发稀薄,她看着真难过。
  
  奶奶担忧地问:“怎么了你?这几天总是心不在焉的,发生什么事情了吗?”
  
  她笑说:“没事呢,刚刚在想一个病人的情况。”
  
  奶奶握住她的手,拍了拍,“你呀,工作这么累了,就别老是往我病房里跑了,这里护士来来往往的,你就别挂心了。”
  
  她顺势抱住奶奶。老人瘦弱的身体令她无比心疼。她撒娇着说:“我就是想多陪陪您嘛,怎么,您嫌弃我啊!”
  
  邻床的老太太几分羡慕几分酸涩地说:“我说啊,朱家老太,你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!你这孙女儿可比多少人的儿子女儿还贴心呢!”
  
  “那是当然!”奶奶骄傲的语气,“我孙女儿是世界上最好的!”
  
  才说了一会儿话,奶奶就觉得累得慌,她的精神一天不比一天,以前傍晚的时候还出去散散步,现在她只想躺着。
  
  朱旧作为主治医生,比谁都明白奶奶的状况,合适的肝源一直没有消息,而她体内的病灶又有扩散的迹象,如果再等不到肝源……
  
  离开奶奶的病房,朱旧脱掉白大褂,打算回家一趟。刚走到医院门口,就接到了李主任的电话。
  
  “朱旧,坐。”李主任指了指沙发。
  
  “主任,是调查有结果了吗?”她问。
  
  李主任说:“暂时还没有。我找你,不是为这事儿。”
  
  “那是?”
  
  “是这样的,有人捐了一大笔钱给医院,专门为肝癌就医困难的患者提供的设立医疗基金,我帮你奶奶申请了个名额。”
  
  朱旧说:“谢谢主任,可是,别的患者应该比我更需要这笔钱。”
  
  李主任微微一笑,心想,傅云深果然是了解她的。
  
  他说:“对方有要求的,这笔基金只提供给肝癌晚期患者,目前我院有三位符合条件,这钱会分到每个病人身上。所以,朱旧,你不用有负担,我可没给你开后门。而且,你家的情况,确实也是比较困难的。”
  
  朱旧摇头:“真的不用了,我奶奶的医药费,我都准备好了。”
  
  “准备好了?”
  
  “嗯。”她顿了顿,说:“我在国外有套房子,我把它卖了。”
  
  朱旧显然不想多谈这个,转移了话题:“适合我奶奶的肝源还是没有消息吗?”
  
  李主任摇头叹气,早上,傅云深还问起过他这件事。
  
  等朱旧离开,李主任给傅云深打了个电话,末了问他:“那那笔钱……”
  
  傅云深说:“都捐给别的患者吧。”
  
  她把那套房子卖了吗?这样也好,有再多记忆的屋子,也比不上人的生命,更何况是她那么爱的奶奶。只是,到底还是有点淡淡的怅然啊。
  
  他打电话问leo,对方说并不知情,朱旧并没有找他帮忙处理房子。
  
  大概是,不想让自己知道吧。他想。
  
  肝源没有消息,奶奶身体越来越差,医疗事故调查也没有结果,还有他,那么坚决地拒绝了她……真是,没有一件顺心的事儿啊!
  
  朱旧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地睡不着。
  
  她轻轻叹口气,索性爬起来,去倒了一杯薄荷酒。
  
  独自坐在灯下喝酒的时候,她忽然分外想念季司朗。
  
  然后,第二天下午,她走在去医院的路上时,就接到了他的电话。
  
  闲聊了几句,她说起昨晚一个人喝酒,就特别想跟他喝一杯。
  
  季司朗说:“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,噢噢,择日不如撞日。”
  
  她打趣道:“哇哦,不错不错,竟然还会讲俚语了呢……等等,你刚说什么?”
  
  “mint,几个月不见而已,你引以为豪的细心与洞察力哪儿去了?”
  
  她立即把电话给挂了,调出通话记录,然后再拨过去,惊喜道:“季司朗,你在国内?什么时候来的,怎么都不告诉我?”
  
  他在那边笑:“正在你医院门口,赶紧带上你奶奶的薄荷酒来迎驾吧!”
  
  她挂掉电话,快步往前走,走着走着,她忍不住小跑了起来。一边跑,一边开心地笑。
  
  总算有一件好事儿了呢,故友重逢。
  
  她隔着一段距离,一眼就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门口发现了季司朗的身影。他穿着一件卡其色大衣,双手插在衣兜里,面朝医院里面,一副闲散模样,却在人群里格外打眼。
  
  “嗨!”她微微喘着气,拍他的肩膀。
  
  他回头,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,然后张开双臂,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:“噢,mint,你的心跳得好快,见到我这么激动?”
  
  她重重拍他的背,笑嘻嘻地说:“嗯,激动至极!”
  
  “啊啊,痛痛痛!”他放开她,见她穿着便服,问:“你休息?”
  
  她点了点头。
  
  “我刚还在心里数,第几个走出来的白大褂是你。”他说,“带我去看看你奶奶吧,终于有机会拜访了。”
  
  她打趣道:“难道你想拜访的不是我奶奶的薄荷酒吗?酒鬼。”
  
  他大笑:“一起,一起。”
  
  他在门口花店里买了一束鲜花,朱旧帮他一起挑选的,是奶奶喜欢的向日葵。
  
  “对了,你怎么忽然回国了,有事?”
  
  “正好有几天假期,很多年没有回过故乡了,就替家里人回来看看。”
  
  “第一次来莲城吧?”
  
  他点点头,感慨道:“但是,犹如故人归。”
  
  这座城市,他曾听她讲过无数次,河流、公园、街道,她居住的梧桐巷,好吃的饭馆、小吃摊、夜宵店,噢,还有,他甚至知道有条老街上一个老师傅酿得一手好桂花酿。
  
  “啧啧,真是不一样了啊,踏在祖国的土地上,你连中文都变得厉害多了!”
  
  他一本正经地说:“嗯,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。”
  
  朱旧几乎笑到岔气。
  
  真好,老朋友,见到你,可真好啊。
  
  季司朗这个人,出了名的细心温柔,就连同老人打交道,也很有一套,什么话题都能聊一聊。
  
  朱旧看得出来,奶奶很喜欢他,她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。
  
  “可惜啊,我现在不能喝酒,否则真想跟你喝几杯。”奶奶遗憾地说。
  
  季司朗笑说;“奶奶,来日方长。这顿酒我可记下了啊,要喝您亲手酿的薄荷酒。”
  
  “好好好!”奶奶笑呵呵地说。
  
  她脸上已有倦容,朱旧扶她躺下,就带着季司朗离开了病房。
  
  刚出住院部的门,她忽然停住了脚步。
  
  季司朗折身,见她视线正望着左侧花园小径,眼神里是瞬间凝起的哀愁,他很少见她这样的眼神,微微吃惊,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,看见那里有护士正推着一把轮椅过来,轮椅上的男人,也正朝他们的方向望过来。
  
  季司朗走回她身边,问:“认识?”
  
  “嗯。”
  
  他心念一动,沉默片刻,才说:“他?”
  
  “嗯。”
  
  季司朗望着慢慢走近的男人,没想到有生之年有机会见到这个人。
  
  傅云深也正打量着他,隔着一段距离,他已经认出季司朗来,这个曾在旧金山远远见过一次的男人,这么近距离看,虽然不想承认,但不得不说,这是个外形气质都十分出色的男人。
  
  之前,见他与她说笑着并肩从住院部走出来,他极力忍住,最后还是没忍住,让周知知推他过来。
  
  这算什么呢?既然已经拒绝了,为何还要这样?他也觉得自己很烦。
  
  “可以出来走动了?”她先开口问道,那天之后,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见面了。
  
  他说:“嗯,好很多了。”
  
  她点点头,指了指季司朗:“这是我好哥们儿,季司朗。”
  
  “这是傅云深。”又指了指他身后的周知知,“这是住院部的周护士。”
  
  傅云深想,好哥们儿吗?怎么会。他爱着她吧?他看她的眼神,那么明显。同为男人,他一看就明白。
  
  彼此打过招呼,就无话可说了。
  
  周知知率先说:“我们先回病房了。”
  
  朱旧听得那句“我们”,觉得分外刺耳。可偏偏什么也做不了,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。
  
  “带我参观下你们医院?”季司朗的声音响起。
  
  她带他在医院里转了转,最后去了她的办公室,推开门,她的工作服随意搭在椅子上,病历整齐地搁在桌子上,水杯放在电脑旁。她有点恍惚,以为自己只是离开片刻,再推门进来,一切如常。
  
  离开时在走廊碰到了对面的金医生,他见朱旧从房间出来,便说:“哟,朱旧,又来了?你一个停职的,倒是比我们上班的还积极呀!”因为蒙蒙的事情,他对她心里有芥蒂,说话语气很是嘲讽,“就是不知道,这间办公室以后还属不属于你。”
  
  朱旧没有任何表示,脸色都没有变一下,有人信任、关心你,自然也会有落井下石者,这是人之常情。她朝金医生微微点头,领着季司朗离开了。
  
  “停职?怎么回事?”他立即问。
  
  朱旧歉意地说:“抱歉,之前骗了你。”
  
  她将事情经过简单复述给他,他听后,果然十分生气:“人心怎么可以这样?”
  
  她淡笑:“人心深不可测。”
  
  “你干脆把这边整理好,回旧金山的医院去。”
  
  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:“我是那种遇事就落跑的人?”
  
  他摸摸鼻子,以她的个性肯定不会这样做,真是关心则乱啊。
  
  他伸手揽过她,拍拍她肩膀:“好了,就像你说的,身正不怕影子歪!现在,我们去喝酒!”
  
  朱旧看看尚早的天色,失笑道:“现在?”
  
  他坚定点头:“对,现在!我不管啊,你可是答应过奶奶的,带我好好吃喝玩乐的!”
  
  她想了想,说:“去我家吧,我们买点下酒菜,喝薄荷酒,如何?”
  
  他笑:“正合我意!”
  
  姜淑宁挂掉电话,狠狠舒了口气,整整一个礼拜了,傅云深终于肯见她了。
  
  她立即从公司回到家,对做事的阿姨吩咐道:“快快快,把汤给我装上。”
  
  自从傅云深受伤后,她每天都让阿姨煲一份汤,后来他不愿意见她,这每日一汤也从未停过。
  
  她提着保温瓶,亲自开车前往医院,她不停告诉自己,等下不管儿子说什么,一定要控制脾气,不能跟他发火,不能硬碰。
  
  病房里。
  
  傅云深看着给自己盛汤的母亲,说:“别忙了,我不喝。”
  
  姜淑宁听见他冷冷的声音,心里不快,强自忍住,软声哄道:“儿子啊,这个汤对刀伤愈合特别好,你喝一点吧,好不好?”
  
  他说:“真的?”
  
  “真的。”
  
  他“嗤”地笑了:“你的话,还有可信度吗?”
  
  她脸色一白,原以为他语气有所缓和,原来是为了嘲讽她。她咬了咬唇,继续忍耐。她没有勉强他,将保温瓶盖好。
  
  “好点了吗,妈妈看看伤口。”她想掀开被子查看,却被他截住手腕。
  
  他说:“我找你来,只有一件事,那颠倒是非的医疗诉讼,停止吧。”
  
  她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,说:“不可能!”
  
  他冷笑:“如果你要继续为难她,也行,我会离开公司。”
  
  呵呵,威胁人,谁不会?
  
  她猛地站起来:“你!”
  
  她在病房里暴躁地走来走去,最后一声不吭,她提起包,准备离去。
  
  他知道她妥协了。
  
  他叫住她:“妈,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,别动她。是恳求,也是警告。”他顿了顿,说:“还有,你不用费心了,我不会跟她在一起。”
  
  他忽然轻笑一声。
  
  姜淑宁回头,见他的笑容却不是冰冷的,也不是嘲讽的,而是她从未见过的苦涩与哀伤。
  
  “我现在这个样子,能活多久都不知道,有什么资格跟她一起?她也好,知知也好,你都别费心了。”
  
  “云深……”
  
  他却已经躺下去,背过身,不再言语。
  
  姜淑宁离开不久,周知知来到他的病房,她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。
  
  “什么?”他讶异地问。
  
  她滑动屏幕,按下手机上的播放键,然后,她与她母亲对话的声音响起。
  
  傅云深静静听完,抬头看向周知知,他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吃惊,不是惊讶朱旧这次医疗诉讼周母也参与其中,而是,周知知此刻的举动。
  
  她微垂着头,轻声说:“对不起,现在才决定好把这段录音给你。”
  
  “知知,谢谢你。”
  
  她听见他以从未有过的温柔的声音对自己说着这句话,她抬眼看向他,他神色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,脸上带着笑,不是从前那种不抵心或者嘲讽冷然的笑,那笑容是发自内心的,带有温度,他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感激与赞赏。
  
  她忽然有点儿想哭,一丝酸楚,一丝委屈,一丝心痛。
  
  她很快离开了病房,却并没有走远,她靠在墙壁上,伸手捂住脸。
  
  她不惜周折,再与母亲提及那件事情,她录下了对白,好几天了,这之前,犹豫过,矛盾过,动摇过,但最终,她还是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。
  
  她不是无私,也并不崇高伟大,爱情里女人的私心她也有,甚至一度非常强烈,但她怕自己真的知情而选择隐瞒,以后会后悔,会看不起自己。
  
  所以,她宁肯心痛,也不要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。
  
  这是她的尊严与骄傲。
  
  朱旧一大早就被季司朗的电话吵醒,她最近失眠,难得放纵自己睡到自然醒,因此没有定闹钟。
  
  她迷糊地抓过电话,听见他爽朗的声音时,忍不住低吼:“你都不用倒时差的吗!”
  
  他说:“你又不是不知道,在这一点上,我可是完胜你!”
  
  说起这个,朱旧真是又羡慕又嫉妒,她只要一遇时差,必定失眠,而季司朗的生物系统不知怎么长的,在这个问题上从来都毫无困扰。
  
  “今天天气特别好,赶紧起来了,昨天履行了吃喝,今天咱们玩乐。”他笑,“我在你家院子门口。”
  
  朱旧赶紧爬起来,穿着个睡衣直接下楼开门。蓬头垢面算什么,那年在非洲,她更糟糕的模样他都见过。
  
  打开门,他大大的笑脸比清晨的阳关还耀眼,将捧在手心的咖啡递给她。
  
  “你怎么这个装扮?”她接过咖啡喝了口,是她最爱的美式。
  
  他穿着一身利落的运动装,脚蹬一双专业的登山鞋,背上是一只运动背包。
  
  “不是说了么,今天咱们玩乐,攀岩去。我打听过了,有个俱乐部的攀岩场地还不错。”他伸展伸展胳膊,“你回国后,都没人陪我去了。”他将她往院里面推:“赶紧去洗漱,洗个冷水脸,清醒点,瞧你这精神萎靡的样子,很久没运动过了吧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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